对待孩子是否该如此“宽容”
来源:本站原创 2011-07-08 16:08:57
某教育杂志11年6期,刊登了一位小学班主任的文章,题目是《宽容的困惑》。文章说一位姓严的数学老师与学生关系非常融洽,因为怀孕行动不便,常常叫一些同学帮她到宿舍去拿手机、钱包之类的东西,结果发现一个叫小娟的学生在一个月内先后六次偷拿严老师的钱,每次100元。严老师很生气,要求班主任让小娟在班里公开检讨,并报学校处理。班主任考虑到这个孩子“一直比较文静、听话,而且胆子也比较小”,怕给孩子压力太大,就做严老师的工作,暂不处理,经过教育之后再说。严老师勉强答应了。然后,班主任对小娟说:“你这种行为是非常严重的偷窃行为,要你作出检讨并接受处罚,但老师相信你,你肯定不是故意的,可能因为想买什么东西自己钱又不够或者有其他什么原因才去拿老师的钱。”教师还宽慰小娟不要有心理压力,告诉她老师不会把这件事在班里公开,只希望她认识错误并加以改正。然后,这位班主任还刻意要求严老师继续让小娟帮她拿钱包。严老师坚决不同意,班主任又拉其他老师做严老师的工作,说是给小娟营造一个“老师还是信任她”的气氛。严老师最后还是同意了。后来一段时间,小娟没有出什么问题。班主任正暗自高兴,忽一日,小娟父亲到学校来告状,说小娟最近经常拿他钱包里的钱“请同学吃饭”,家长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不解决问题,只好求助老师。班主任没敢把小娟在学校偷钱的事告诉这位父亲,只要求家长别打孩子,表示学校会教育孩子。然而班主任感到下不了台了,尤其无法面对受害者严老师,于是她狠狠训斥了小娟一顿,并威胁说,如果她再犯一次,就要在全班公布此事并交学校处理。小娟大哭起来,说:“老师!你欺骗我!你不是说相信我的吗?还以为你跟其他老师不一样,其实都是一样!我拿自己家里的钱也算偷吗?”这一来,班主任就束手无策了。不过班主任一直没有处罚小娟,也没有在班里公布她的错误。小娟后来没有再犯这种错误,但是能明显感到小娟在疏远班主任。后来经过其他教师的批评和启发,这位班主任想起了自己的做法与潜意识有关。原来她小时候曾经揭发一个好朋友偷东西,结果这个学生被迫退学了。她很内疚,当时就下定决心,自己将来若当了老师,不管学生犯什么错,都要避免出现这种事情。这位班主任在文章的最后总结道:“在自己过度宽容的时候,其实是降低了对一个学生的基本要求,混淆了她的道德观念和是非判断,无法让其在挫折中形成对自身行为的正确认识,所以她才会理直气壮地告诉我,拿她自己家的钱不是偷。……我过度的爱和宽容,无形中影响了学生的认识与成长。”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作者的结论是:我对学生的爱和宽容过度了。
愚以为这个结论虽然不能算全错,但是并未抓住关键。关键不在这里。关键在于,作者处理此事的全部过程基于一个理论假设:“坚持爱与宽容,我相信终能结出正果”。这个假设不正确,不专业。作者的失误主要不在宽容的程度问题(过火了),而是思路一开头就错了,大方向错了。
学生出了问题,教师应该做的首先是搞清事情的性质和原因,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然后对症下药。然而作者不是这样做的。她在没有细致调查研究之前就做了结论:“老师相信你,你肯定不是故意的”。这个结论缺乏依据,而且显然不合情理。不是故意的,难道她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偷拿的钱?教师这样说,其实是在讨好学生,是把宝压在了学生“良心发现”上,幻想学生感动之余,痛改前非。这种“教育押宝”有时也能赢,但押宝毕竟是押宝,不是科学,所以输的机会也很多。一旦学生旧病复发,教师就会很失望,很失落。可是教师应该反思一下:您原来的“希望”有何依据?不过是主观愿望而已,然而真实的教育活动与做抒情诗并不是一回事。失望很容易转化成愤怒,果然,小娟父亲来告状之后,班主任急了,信任变成了不信任,和颜悦色变成了训斥和威胁,总之,这位老师从一开始的“右倾”一下子跳到另一个极端——“左倾”(有点冒险主义的味道)。看起来两种态度截然相反,其实是同一回事,都是情绪化的,都是没底气的,都没有科学态度。也就是说,这件事在这位班主任的心目中,从头到尾都是若明若暗的,始终没搞清楚。学生一时“改正”了错误,教师不知根由,只顾高兴,学生“重犯”错误,教师也是莫名其妙,只有震惊和愤怒的份儿。这真的不够专业。作者总结经验,只说自己宽容过头了。我要问,如果作者一开头就不宽容,严加查办,那就对了吗?那样就能使小娟改正错误码?也未必。
其实这件事可能不那么简单。我注意到严老师与小娟很亲近。如果我是班主任,我会调查一下小娟除了家里的钱和严老师的钱之外,是否拿过关系不那么亲近的人的钱。如果拿过,那是一回事,如果没拿过,那是另一回事,虽然都是错误的,但性质有差别。小娟说拿自己家的钱不算偷,班主任很愤怒,愚以为这需要冷静询问和分析。据我的经验,有很多孩子有类似看法,这常常是个认知问题,不一定是品德问题。甚至有这种可能,在小娟心目中,只要从此不在学校拿别人的钱,自己就算改正错误了。如果她真的是这样认识,那么班主任翻脸当然会使她愤怒万分,觉得老师骗了我。我还注意到小娟拿了家长的钱是去请同学吃饭,我若是班主任,我会调查一下小娟拿了严老师的钱去干了什么。如果是给自己买吃的玩的,那是一回事,如果也是用来请同学,或者买东西送同学,那是另一回事,说明小娟可能有人际交往障碍,那我处理时当然就要在人际关系上下功夫了。还有,这位班主任全文没有交代学生的年级,其实这很重要。一个三年级的孩子犯这种错误和一个六年级的孩子犯同样错误,性质和处理方式可能有较大差别。作者也一直没有交代小娟家长是否赔了严老师那600元钱,这也很重要,因为在盗窃事件中,无论怎样宽容,在经济上是不能让犯错的学生占便宜的,否则不但不公正,而且不利于学生改正错误。我赞成不把此事公之于众,但是与家长联系还是必要的,否则不利于了解情况。出事之后,让小娟继续帮严老师拿钱包,愚以为不必要,这有点表演的味道。总之这些都需要需要分析探究、慎重决策,这位班主任手里却似乎只有一招——宽容,因此她给我们的印象就只是一个好心人,而不像个教育专业人员。作者的思路,给人一种“态度决定一切”的感觉,好像只要我对学生态度好,问题就能解决。果真如此,教育事业不也太简单了吗?还要专业技术何用?
态度不能代替专业技术,善不能代替真,情感不能代替智慧。宽容不是灵丹妙药,宽容确有作用,但其作用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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